八、相见
没想到女鬼留下的后手并非是针对他，而是针对苏文的。
百里屠苏生怕晚了苏文就死于鬼手，因此连话也来不及同苏老爷交代一句，就赶紧追了过去。
四道黑影在苏府内飞快穿梭，百里屠苏紧紧盯着前面的女鬼，丝毫不敢放松。只是追了一会儿，他便察觉到不对。
“这个方向，似乎是往正门去的？”瞳孔微缩，百里屠苏好像想到了什么，足下不停，手上却暗暗掐了法诀，蓄势待发。
待苏文与挟持他的那人刚出府，一记流焰飞火就毫不迟疑地放了出去。
火流星轰然落下，那二人驻足不及，差点儿就撞了上去，将将停了下来，就想换个方向再跑。可只耽误这片刻光阴，已是来不及了。
少年的身影从他们的头顶掠过，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不甚高大的身形，在此时却俨然如山如岳，令人望之怯步，生不起半分逾距之心。
百里屠苏缓缓转身，目光扫过面前的二人一鬼，完全无视了苏文求救的眼神，落在了挟持他的那人身上。
那竟是名女子。
身材娇小，满面病容，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拖着名成年男子健步如飞跑了这么远路的。
除了那双血红色的眼。
微微按住眉心，百里屠苏复又抬头，语气半是疑惑半是笃定：“鬼魅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小慧气急了，懒得再与百里屠苏说太多。
她谋划了这么久，本以为万无一失，就算她失手了，也还有她以鬼魅术布下的这颗暗棋在，苏文总归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孰料会杀出这么一个棘手的人物，破坏了她全部的布置不说，连她也身受重伤。
“公子又何必执意与我为难？”
百里屠苏以剑尖虚点苏文：“放了他。”
“不可能！！”小慧尖叫道。
百里屠苏蹙眉，看来是没得商量了，那还有什么好说？长剑带起凌冽寒光，月色映照下，如一条光龙般冲向小慧。
小慧动也不动，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明白自己打不过百里屠苏而懒得挣扎。
就在霄河即将刺入小慧身躯中时，背后忽有劲风袭至。
听这攻击来势，若百里屠苏执意斩杀小慧，他自己背上也非得挨上一下重的不可。
横竖小慧逃不开他的掌握，他自然无意以伤换杀，因此身体一拧，生生改变了剑招去势，翻身落在了一旁。
抬眼望去，就见苏文双目紧闭倒在地上，死生不知。
而先前挟持他的那个女子，正发出含义不明的尖叫，挥舞着一双利爪向他扑来。
百里屠苏可以毫不犹豫地斩妖除魔，但要他砍杀常人，他却是办不到的。更毋论现在他的对手是一个被人控制身不由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一身惊艳绝伦的剑术如今十成中连五成都发挥不出来，这皆因他所习剑法之中以杀招居多，法术亦是如此，此刻一旦不求杀伤，他就有点束手束脚了。
反观那个女子，下手却是毫不迟疑，狠毒得紧，再加上小慧觑准他对那人类女子下不了杀手，索性就控制着那人与他纠缠，自己则抽冷子偷袭一下。黑夜成了她最好的掩护，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唔……”饶是百里屠苏再小心，肩膀上也终于挨了一下，落得鲜血淋漓。
眼神更冷，身上的伤他内心不以为意，却故意示敌以弱，单手捂住右肩受伤处，步伐也刻意放缓，显出几分凌乱。
小慧的鬼目中绿光乍盛，但是并没有马上扑过来。
百里屠苏一边与那被鬼魅术控制的女子缠斗，一边扫了一眼小慧所在的位置，暗暗计算一击奏功的可能性。
他不清楚该怎么解除鬼魅术，但是却明白只要灭杀了那个女鬼，鬼魅术自解。只是若没有必中的把握，他不会出手。若被那女鬼遁走，再想寻其踪迹，恐怕不易。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等那女鬼再度上前偷袭于他，近距离下，一记戮魂诀必能令其形神俱灭。
侧身避过那女子的一记攻击，眼角余光忽地瞥见小慧动了一下，百里屠苏神色不动，手上暗暗掐了法诀，只待小慧近前便彻底结果了她。
忽而，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文儿，你怎么了文儿？文儿！”一个身影冲到昏倒在地的苏文身前，将他揽入怀中，声声关切地呼喊道。
居然是苏老爷出来了！
百里屠苏不自觉地就分了一丝注意力过去，但马上便醒过神来，暗道不好！
小慧一直注意着他，哪会错过他难得的闪神？这种机会若是放过了，简直天理难容。她知道，若想解决这个身手不凡的少年郎，这恐怕就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因此她没有丝毫犹豫，就命令那女子与她一起袭向了百里屠苏。
没有在意被鬼魅术控制的女子，百里屠苏全神贯注地盯着小慧，默默估算着距离。
近了……
近了……
就是现在！
小慧一心以为百里屠苏初回神必定被她打个措不及防，这下子不死也重伤，哪知就在她的枯爪即将碰到少年衣服的时候……
苏府前骤然亮起耀眼的血光。
小慧被百里屠苏这记戮魂诀打了个正着，再加上本有重伤在身，伤上加伤下，连惨叫都来不及，就灰飞烟灭了。
“噗通”
小慧一死，那女子眼中的红芒顿消，身形晃了晃，骤然倒了下去。
“这……”苏老爷看到这一幕，又被吓了一跳，忙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啊！快来人！！”
如是喊了十数声，苏府正门后终于出现了几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还不快过来帮忙，都傻站着干什么？！”
“是，是老爷！”一个仆役率先跑出来帮忙扶起苏文，同时不忘招呼其他人出来。
于是又接连跑出来一堆人，扶苏文的苏文，扶苏老爷的扶苏老爷，还有婢女跑去查看晕倒在离百里屠苏不远的地方的那名女子。
整个苏府门前一片兵荒马乱，唯有百里屠苏一人卓然而立，更显得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
待苏文被下人扶走送去休息后，空出手来的苏老爷这才抬头四下望了望，随即慢慢走了过来：“百里少侠。”
百里屠苏放下扶着额头的手，正欲说话，忽然，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唤：
“……苏苏……”
那样轻、那样柔的呼唤，按理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他是不可能听见的，然而，他偏偏就听见了。
听得那样清晰，那样真切。
熟悉的温柔嗓音宛如破开厚厚阴霾的第一缕阳光，瞬间就传到了他的心底。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促使他回身望去。
蓝衣的少女就这样闯入他的眼底。
少年怔怔地站在那里，
只觉得，
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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